作者 Metropolitan Job*

在教宗良十四世抵达土耳其的当天，《亚洲新闻》刊登了都主教約伯 (Job) 的一篇文章。东正教与天主教之间的神学对话并非寻求妥协。相反，它在通向可见基督徒合一的道路上，结出果实并达成共识。共同谴责以 “联合主义” 作为方法，以及教宗首席權与共议性的相互依存。

 

伊斯坦布尔（亚洲新闻）—— 在教宗良十四世首次出访當日，即11月27日至12月2日访问土耳其和黎巴嫩之际，《亚洲新闻》刊登皮西迪亚 (Pisidia) 都主教的一篇文章，他是天主教与东正教对话共同主席。从宗教间对话到普世合一，从中东战争到尼西亚大公会议一千七百周年，教宗将在八次正式演說中涉及多個主题。本文由普世宗主教区分析员兼学者尼科斯·措伊蒂斯 (Nikos Tsoitis) 翻译，供《亚洲新闻》刊载：

在梵蒂冈第二屆大公会议结束时，1965年12月7日，罗马与君士坦丁堡两個教会同时在兩地举行仪式，撤销了1054年的相互绝罚。两個教会由此处于一种类似十一世纪初的境况：一种动荡的共融状态，仍带有绝罚的痕迹。为解决这一问题，教宗保禄六世 (Pope Paul VI) 与雅典纳哥拉 (Athenagoras) 宗主教曾于1964年1月在耶路撒冷举行历史性且先知性的会晤，开启了“爱的对话”。

这场“爱的对话”旨在引向“真理的对话”。1979年，罗马天主教会与东正教会在教宗若望保禄二世与普世宗主教德米特里奥斯 (Demetrius) 的共同协议下，平等地成立了天主教与东正教神学对话国际联合委员会。该委员会自始的目标十分明确：恢复两座教会的完全共融，建立在信仰的统一之上，依循初期教会的共同经验与传统，即第一千年的共同传统，这一点在1980年于罗德岛拟定的委员会计划中已有清晰表述。

四十五年后的情况如何呢？当然，仍有许多怀疑者不断重复：“与拉丁禮的人对话有什么意义？我们的信仰先贤，例如以厄弗所的圣马尔谷或艾托利亚的圣葛斯马，都曾加以谴责……。” 但他們卻没有意识到，梵蒂冈第二屆大公会议之后的罗马天主教会，已不再是这些圣人所处时代的样子。事实上，在这次会议中，罗马天主教会经历了一场真正的“哥白尼式革命”，这场革命由重新发现初期教父的传统以及向基督宗教东方的开放所推动。

当然，总会有人怀疑这场对话的真诚，认为这只是精明的拉丁人策划的手段，企图将东正教会引入罗马的怀抱。事实上，在1980年代末，共产政权垮台后，所谓 “联合派” 的复兴，导致了对话的降温，因为人们担心会重返 “联合主义”。然而，国际联合委员会已在两次会议上明确声明：1990年在弗赖辛以及1993年在巴拉曼德 (Balamand)，所谓“联合主义”作为追求合一的方法被拒绝，因为它“违背了我们教会的共同传统”。

“东正教会与罗马天主教会，以及与整个基督宗教世界所进行的神学对话，绝不是为了达成妥协或背叛正统信仰。”

然而，在过去四十五年间，国际联合委员会始终不懈努力，不受任何影响或干扰。今天我们已经能够收获一些成果。委员会起初探讨了两間教会的共同点，即对教会奥迹的共同理解，以及对教会圣事性质的共同理解，随后才能进入关于 ”共议性” 与 ”羅馬首席權” 的问题。2007年《拉文纳文件》的精妙之处，正是在于强调：罗马首位性的棘手问题不能与共议性分离，因为首席權与共议性是相互依存的。事实上，没有他人就无人能为“首席”；没有主席，就不可能有集会或大公会议。《拉文纳文件》进一步阐明，这一原则适用于教会经验的三个层面：地方层面：教省范围内；区域层面：主教会议范围内；全球层面：宗主教与自治教会 (autocephalous Churches) 的共融范围内。

随后，2016年的《基耶蒂文件》更深入地探讨了这一问题，仔细审视了第一千年的共同传统，并将其视为两個教会的规范性依据。近期，2023年《亚历山大文件》则研究了第二千年东西方教会治理的转变，结论稱：“教会并不能被正确理解为一个由首位自上而下统治的金字塔，但也不能被正确理解为一个自给自足的教会联邦。”

“当然，总会有人怀疑对话的真诚，认为这只是狡猾的拉丁人策划的手段，企图将东正教会引入罗马的怀抱。”

就我个人而言，我深信国际联合委员会的工作在近年来，尤其在教宗方济各的牧职期间，激发了罗马天主教会内部的共议性更新：这种更新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去中心化”，从而挑战了所谓教宗的“普世管辖权”，而在这一意义上，这一进展对细心的东正教徒而言显得充满希望。

此时，教宗良十四世似乎想继续走这条路。在真理对话取得进展后，委员会似乎已准备好在学术客观和相互信任的氛围中，面对并讨论长期分裂教会的问题。「教宗不能錯」(papal infallibility) 及「和子說」 (聖神由父和子而發) (Filioque) 现已成为议程焦点。

关于后者问题，值得回顾2003年北美东正教-天主教神学諮詢文件，题为《Filioque：分裂教会的问题？》《一份达成的声明》建议罗马天主教会“仅使用原始希腊文文本来翻译尼西亚信经，用于教理问答和礼仪用途”，即不使用Filioque。

在这方面，最近一件特别令人欣喜的事件：在2025年9月14日于罗马城外圣保禄大殿举行的“21世纪信仰殉道者纪念大殿”期间，由教宗良十四世主持的“尼西亚-君士坦丁堡信经”以拉丁文诵读，但未使用Filioque信经。这是一个重要的细节，表明事情正在推进，对话正在结出成果。

东正教会与罗马天主教会，以及基督教世界其他部分进行的神学对话，绝非寻求妥协或背叛东正教，相反，已经达成了许多重要协议，并在近几十年中结出了显著成果，正引领我们走向基督徒可见的合一之路。

* 比西底亚都主教及天主教-东正教对话联合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