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格拉山谷，黄金与绝望之地

作者 p. Giorgio Licini *

对世代依靠生计农业的当地人来说，这本应是一片希望之地，而矿山的开发为他们带来了现代教育和医疗资源。然而，采矿许可证的到期和部落冲突的恶性循环，导致这片土地遍布死亡和荒凉。目前，巴布亚新几内亚政府虽已协商达成矿山重启，但未来仍充满变数。

恩加（亚洲新闻） - 帕亚姆郊区位于巴布亚新几内亚恩加省偏远的波格拉山谷入口处，海拔2500米。20世纪90年代末，1990年投产的金矿本地工作人员不断增长，小镇为了容纳该群体不断扩建，并配备了警察局、邮局、银行和国际学校。2002年，天主教会也迅速在此建立了真福彼得·托罗特新堂区。如今，留守的少数居民指着四处完全荒废的员工住宅区、几乎空无一人的教堂，以及那座本有望重开却仍大门紧闭的现代化医院。人都走了。这座金矿在2020年至2024年初期间完全停产。同一时期，帕亚姆周边地区陷入了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部落冲突恶性循环。不仅矿工村落遭洗劫一空，连当地部族成员的住宅和商铺也尽数焚毁。

随着政府与矿业公司达成新协议、波尔盖拉金矿重启运营，部落和平的愿景似乎正随着居民逐渐回归而实现。但若要派亚姆重现2019年的繁荣景象，还需要很多年。这场造成巨大破坏的部落冲突——在恩加省本属寻常——起因不过是当地真假地主之间，就电信基站补偿金的财务利益与分配份额引发的纠纷。然而最初的流血事件一经发生，报复循环便再难遏制。一群青年在圣周四弥撒后，眼含难以言表的悲恸，向我讲述了数年前他们教会领袖惨遭谋杀的事件。

波格拉谷本应是一片希望之地。1938年，这里首次发现冲积金矿。直到上世纪下半叶，基督教才传入巴布亚新几内亚这个偏远地区。1966年，圣言会传教士在芒格莱普村建立了首个天主教堂。1990年，这座金银矿以政府颁发的30年特许经营权正式投产，为巴布亚新几内亚各方（国家政府、当地居民、恩加省及全国整体）带来了可观收益。短短一代人的时间里，数千名世代务农的原住民首次接触到了现代教育医疗体系、现金经济与矿业特许权使用费。祖传的耕地与菜园让位于露天矿场、矿石加工厂、道路网与燃料库，年轻人开始学习与传统农耕截然不同的新技能，仓库而非菜园成为食物供给来源。这样的发展模式持续运作，直至2020年采矿许可证到期导致矿山暂时关闭，与此同时派亚姆地区爆发了部落冲突。

同年，马拉佩-罗索国民政府以“重掌巴布亚新几内亚”为政治口号，决定对采矿协议进行实质性重新谈判。政府旨在为巴布亚新几内亚各方争取51%的股权分配——其中中央政府占36%，省政府5%，土地所有者10%。按矿山预计20年开采周期计算，这项协议预计将带来超70亿美元总收入（约合300亿基那，具体取决于当地货币波动）。新成立的波尔盖拉有限公司剩余49%股权，则由巴里克纽几尼有限公司持有——该公司本身是加拿大巴里克黄金与中国紫金矿业的合资企业。自2006年从加拿大Placer Dome公司收购该矿近二十年来，巴里克一直负责运营管理。作为全球十大金矿之一，波尔盖拉矿贡献了巴布亚新几内亚10%的出口额，并雇佣约3000名本国员工。

在巴里克管理的早期，加拿大媒体和其他国际机构报告称，该公司与当地居民关系恶化。2010年，巴里克曾向119名遭到其保安人员性侵的幸存者支付了赔偿金（参见《矿业报告#7：巴里克与黄金的残酷》）。此次矿山重启过程中，虽无证据表明巴里克直接参与，但伴随发生的严重暴力事件仍迫使政府出动军警联合维稳。三年停产导致当地居民丧失就业机会与家庭收入，使历经数十年相对富裕生活的人群再度陷入贫困。停工带来的后果之一，是冲积金矿非法开采活动激增，包括擅闯《特别采矿租约》保护区的违法行为。

矿工们证实，仍有非法侵入矿区的情况发生。年轻人常冒着矿井炸药爆炸的巨大风险，在安保人员释放催泪瓦斯阻止其盗采前冲入作业区。近期这类活动中已出现伤亡报告。此外，冲积矿工之间为争夺金砂而在进城销赃前互相抢劫的冲突，或是当地地主与外来者（试图分一杯羹而驻扎矿区附近）的纠纷也频发。据当地人所述，几乎每天都有人丧生。需说明的是，在《特别采矿租约》区域外，冲积采矿本属合法且普遍的营生。政府与企业的根本失误在于，未按惯例将居民妥善迁移至潜在矿区之外，从而规避健康与安全风险。

2023年12月达成的矿山重启新协议，如果能持续控制甚至根除暴力和违法行为，将为对土地所有者带来利好。多年来随着矿区人口激增，新协议下人均可分得的财务收益虽被稀释，但在满足特定条件时仍相当可观。首要条件自然是建立集体或个人土地所有者账户以规范收益分配——尽管长期存在腐败与管理不善的风险；其次需确保资金合理使用，例如优先投入新一代的教育事业。

矿场关闭和帕亚姆部落战争导致的流离失所，给当地教育带来重创。恩加省长彼得·伊帕塔斯（Peter Ipatas）曾大力推行的免费教育计划——主要依靠波尔盖拉矿区分红资助青年大学深造——已成过往。教育程度普遍较低的土地所有者亟需财务素养培训，才能将矿业收益转化为惠及社区与家庭的可持续投资，否则资金往往如冲积矿工收入般被迅速挥霍殆尽。更合理的收益管理还能缓解酗酒与吸毒问题——这些同样是波尔盖拉矿城暴力的诱因。

鉴于矿山剩余开采年限仅剩二十年，土地所有者必须未雨绸缪。在这片距离莱城港口650公里的偏远山谷，大规模采矿与尾矿堆积已造成生态破坏，看似难以发展替代产业。一旦就业与收入枯竭，人口恐将外流。

很有可能，森林将重新吞噬每一寸土地，让一切再度湮没于永恒的遗忘之